封面新闻记者 王祥龙

5月13日，距离四川德阳小伙王某、高某“逃离”缅北回到什邡，已经一月有余。回家后，王某到当地公安机关自首并配合公安机关调查，高某则因涉嫌诈骗罪，被北京海淀警方刑拘。

王某等人是如何上当前往缅北、电信诈骗团伙有哪些手段、逃离“魔爪”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？5月13日，封面新闻记者对话王某，听他讲诉60天的缅北“惊魂”。

封面新闻：你是如何去到缅北的？

去年10月份，从什邡出发。当时和我们两一起的肖某，在网上看到有招工到云南，从事网络有关的工作。对方说工资底薪1万元，干得好甚至几万元。而且前往工作的费用，由用人公司全包。

我初中毕业后在餐馆打工，因为生病了不能闻油烟味就没干了，后来在上海送快递。回家没工作了，想要挣点钱。在肖某的邀约下，我和高某就一起去了。到了云南边境，接我们的人就带着我们翻山，同行的有20多人，大概走了20多个小时，翻了6、7座大山，才到了缅北。在路上不允许说话，没有带食物的也只能饿着肚子走。

到了缅北，才知道越过了边境线。

封面新闻：到了目的地后，诈骗团伙是如何安排你们的？

到了目的地，我们先被安排休息了两天。随后开始“培训”，才知道是一个做网络赌博有关的诈骗团伙。不到一周，培训还没结束，团伙就分家了。我们被一位老板带走，在一栋楼房里住了下来。活动只能在这栋楼房里，外面有拿着自动步枪的保安守着。如果逃跑，会被子弹扫射脚下，抓回来就要挨打。

在这边，我们培训的是“杀猪盘”，也就是包装成老板身份，通过聊天软件接触女性。在此期间，还换了两次地方，但都不能出去。

封面新闻：这种“杀猪盘”是怎么操作的？

因为我们的手机和身份证都被收了，老板发了一部手机，里面都是聊天软件。我们把自己伪装成老板，不一定是那种特别富有的，然后跟受害者聊天。公司里准备有视频、图片等素材，可以用来取得信任。如果聊得差不多了，就会有“组长”或者“老手”来继续聊，进而实施诈骗。

封面新闻：有手机是否就能联系家里人或者报警？受害人要视频验证身份怎么办？

我们所使用的手机，都是被监控了的，你的加好友，聊天等操作，都会被看见。所以，我们并不敢用来做其他事情。

遇见要验证身份的，可以看视频，通过操作播放合适的视频，素材库有很多相关视频。接通后，只需要说话就行。 伪装成女性骗取男士，还有特别贵的那种变声器，说出来声音几乎没有破绽，而且各种音色都有。

封面新闻：讲讲你的“工作”经历和遭遇？

在我们那个点，像我这样的有50多个，都是年轻人。每天上午11点左右被叫去上班，晚上1点多才下班。每天必须要加5个人，聊上天。 因为我知道这个是电信诈骗后，不愿意做，所以是“零业绩”。对于“零业绩”和业绩很差的，老板会采取收走饭卡不准吃饭、跪着上班等体罚，有的时候还要挨打。

我也挨过5、6次打，我们的组长还有老手会出来打人，拿枪的雇佣兵一般不打人，只负责看住人不让出去。 在那边，还有遭电棍电击和关水牢的人。到了那里的第三天，就看到一起“同事”被毒打事件。“有位同事被打到实在受不了了，于是想跳楼逃跑，被公司的人抓到之后，好像拖一条狗一样把他关进了水牢”。

封面新闻：你们的收入是怎么来？

因为我没有业绩，就没有收入，一分钱都没有。有诈骗得手的，按照一定比例分成。高某诈骗了一单10万元的，分了1万多元。如果是我们联系上，由组长实施诈骗，分的钱就归组长，组长会分一些给下面联络的人。 里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，就是单笔或者单人诈骗金额上百万元，就会放烟花庆祝。我呆的一两个月里，我们那个点放了两、三次烟花，但是附近太多搞这一行的，随时都可以看到烟花，白天也放。

封面新闻：你是怎样回家的？

我知道是电信诈骗后，不愿意干，没业绩又挨打，且没办法跑。我就找到了负责的说要辞职回家。因为我们刚去，就说过干不了可以回家。

对方说可以辞职，但是勒索给两万多元，说是食宿费用。因为我没钱就让家里人拿了钱，转账后就离开了。公司把我们看得很严，老板曾说过我们一个人就等于几万元。

封面新闻：总共花了多少钱才回来？

我们出来后，打了个出租车，半个小时车程就要5000元。住宿费用也很高，到达勐阿口岸前前后后，又花费了4万元。

我自己身上1万多元，信用卡刷了7万元，家里给了两万元，总共花了十万多元，一分钱都没有挣到。肖某花了应该有6万多元。

在当地完成核酸检测，隔离三天。过了口岸又隔离了10多天，后面才回到家。

封面新闻：回家后有什么感想，接下来准备干点啥？

觉得自己很蠢，上了一次当就学乖了。接下来，准备继续干快递行业。

5月13日中午，办案民警介绍，王某因涉嫌偷越国边境罪，案件正在侦办。高某因涉嫌偷越国边境罪、诈骗罪，被北京市公安局刑事拘留，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。对于肖某，警方正在进行劝返。

此外，警方提醒提醒广大群众，要提高警惕，通过正规、合法的劳务中介外出务工，切勿轻信网络上关于缅北地区的招工信息。如遇此类招工信息，请及时向公安机关报警。同时，公安机关再次提醒滞留缅北人员及其家属，请及时联系劝导亲人尽快回国投案自首，拒不入境投案自首的，公安机关将依法从严惩处。